公元年的一个秋夜,安徽砀山的穷秀才朱诚迎来了第三个儿子。
孩子刚出生的时候,朱家茅屋顶上的天空红霞满天,映得红光满屋,穿透了院墙。街坊们都以为朱家着火了,纷纷扛着家伙事来救火,郭没救成,倒看到一个大胖小子,便纷纷祝贺了一番。
朱温
虽然这小子天赋异禀,但朱诚还是愁啊,自己就是一穷秀才,靠着熟读四书五经找了个给地主家孩子教书的工作,勉强养家糊口,如今家里又多了一张嘴,怎能不愁?
百般思量之下,朱诚给三儿起名叫朱温,希望孩子将来能维持温饱就好。在那个纷扰的乱世,能活下来就已经不易,温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。
要说朱诚这书生,也是个可怜人。他年轻时热心功名,踌躇满志,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,起名朱全昱,有光明、登科之意,哪成想自己越混越差,便渐渐心灰意冷,老二起名为朱存,能活着就好;老三则起名朱温,能维持温饱就行了。
等到朱温六岁的时候,贫病交加的朱诚一命呜呼,直接去见阎王了。
朱温三兄弟只好跟着母亲王氏寄居在地主刘崇家里,三兄弟都能帮着地主干农活,勉强挣口饭吃。
与此同时,有一个十五岁的魁梧少年,在许州参了*。这个少年就是朱温的宿敌秦宗权。
秦宗权打仗拼命,浑不怕死,不到三十岁便升为牙将。
谁也想不到,若干年后,这二人将成为河南人的噩梦。
许州就是三国时的许昌驻地,曹操龙兴之所,是忠武*节度使薛能的管辖范围。
薛能这个人是进士出身,擅长写诗,曾自诩“诗古赋纵横,令人畏后生”,打仗他却不大在行。好在许州这地方远离边疆,薛能也得以在夹缝中生存,四处游历,以诗歌为伴,兵油子秦宗权顶烦他的做派,心中暗藏杀机,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。
唐末战争频仍,很多节度使占据数州,不受唐王朝管制。在众多节度使中,薛能是比较少的拥护唐王朝的那一个,所以唐僖宗很喜欢他。
但好景不长。
年,河南发生旱灾,然后就是恐怖的大饥荒;第二年更惨,路有饿殍,人争相食。各地节度使均以*费超支为由,拒不上税,朝廷根本没有钱赈灾。
在一片哀嚎中,王仙芝率众于长垣起义,*巢在山东响应,很快席卷全国。
起义*攻掠数十州,山东河南淮南是重灾区,与之对应的就是淮南、忠武、宣武、义成、天平五*节度使,尤其以薛能所辖的许州为最。
在对抗起义的过程中,许州牙将周岌和秦宗权崭露头角,成为忠义*大将。
王仙芝和*巢都是底层盐贩子出身,指哪打哪,打下州县之后,也不约法三章,而是以奸淫掳掠为主;朝廷镇压*队来了就跑,毫无章法。河南老百姓苦难深重,只有两条路可走,要不然就加入起义*对抗朝廷,要不然就加入朝廷*队攻打义*,反正想好好种地、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万万不能了。
在这种情况下,周岌和秦宗权的力量逐渐壮大起来,手里的兵越来越多。
按理说,此消彼长,这样下去朝廷*队一定能干过*巢的起义*。况且*巢起义,很有特色,从来不经营根据地,就是跟流民一样到处流窜,到处打游击。反正打到哪里祸害到哪里。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?
但可能是大唐气运已尽吧,就是这样流窜的起义*,却以燎原之势,很快推到了长江流域。
已经26岁的朱温和哥哥朱存开始沉不住气了。兄弟二人跟大哥不同,性格强悍,喜欢舞刀弄枪,在村子里横行霸道。二人根本不喜欢种地,老地主刘崇很讨厌他们。
当时,已过而立之年的大哥朱全昱已经结婚生子,而朱存和朱温因为寄人篱下,佃户身份,比奴隶好不到哪去,所以连老婆都讨不到。
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都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,这兄弟二人自然是仇视社会的。
郁郁不得志之下,兄弟二人便一起北上加入了*巢的起义*队伍。
事实上,狠人还是比较适合从*的,兄弟二人在*队可谓如鱼得水,步步高升。
不久,*巢碰到了人生的劲敌——大太监杨复光。
唐朝有个规矩,节度使上班的地方都要派驻一个太监做监*。这制度早在唐玄宗时期就开始施行了,目的就是防止节度使拥兵自重,但结果就是太监自己拥兵自重,连皇帝的亲*——神策*都成了太监的工具,甘露事变就是这么发生的。
可是太监到了地方也没卵用,唐末的节度使根本不受太监节制,更有甚者直接把朝廷派过去的太监斩了,报一个猝死。
杨复光聪明伶俐,谨小慎微,和每个节度使都处得特别好,手段圆滑,左右逢源,皇帝和节度使都记着他的好。像杨复光这么能干的太监也有很多,比如宋威、曾元裕等,杨复光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*巢起义后,杨复光渐渐成为天下兵马招讨使。因为他跟河南河北山东的节度使都非常熟,这些节度使也喜欢给他面子。后来杨复光手下有忠武八都,其中不乏王建这样最终建国的大人物,可见其牛逼。
杨复光配合各路节度使镇压王仙芝*巢起义,生效很快。起义*被朝廷*队追着打,从北追到南,从都追到西,一直追到江西、福建地带。
在这期间,朱存战死,朱温被提拔为队长,又成为*巢的亲*。
毛主席在分析*巢起义时曾说:游击战只是一种手段,没有根据地,就是死路一条。但王仙芝*巢等贼寇可没这种高明的战略思想,他们被追到哪,就打到哪,打不过就去下一个州县,居然也能坚持近十年,着实厉害!
在如此高强度的逃命战中,王仙芝多次想投降朝廷,但*巢不愿意。因此凡是二人合兵一处时,攻打州府往往以失败告终。没办法,二人心不齐啊!
在起义*包围蕲州、*州的时候,杨复光憋了一个大招——二桃杀三士。他让蕲州刺史裴渥招安王仙芝、*巢二人,请二人和首领们一起吃饭。
吃饭的时候,裴渥拿出皇帝的圣旨,封王仙芝为“左神策*押牙”,却假装对*巢视而不见,仿佛饭桌上只有王仙芝一人似的。
杨复光这招,是想让二人关系破裂,或许王仙芝接受招安后,还可以剿灭*巢,这跟后来的北宋招安宋江攻打方腊如出一辙(北宋那事是小说非历史)。
王仙芝当然喜欢朝廷招安,大喜过望,唯唯诺诺,却惹毛了旁边的*巢。
要知道*巢以前也是想博取功名升官发财的,但考试失败之后,一怒写下“满城尽带*金甲”,再也没参加过科考。如今可以殊途同归,本来是很好的机会,没想到喵了个咪的这狗官根本就瞧不起自己!
气愤之余,*巢当着义*各首领的面,大骂王仙芝贪图荣华富贵,不顾兄弟死活,然后一巴掌呼过去,打掉了王仙芝两颗大牙,二人不欢而散。
大部分义*弟兄跟武松、阮氏兄弟一样,没几个想招安的。王仙芝没有群众基础,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造反。不过他和*巢很快分道扬镳,不再一起作战。
这场面朱温是看在心里,痛在心上。
老实说,年轻的朱温在小时候跟着父亲读过四书五经,肚子里有点墨水,他对王仙芝和*巢的做法是嗤之以鼻的。
革命尚未成功,就窝里斗?事业之大忌啊!跟着这样的头子,能成事吗?
可能,从这时候起,朱温已经萌生退意,但是因为级别不够高,他在酝酿着更大的生意。
说实话,参加义*这段时间是朱温成长最快的时期。他很有天赋,不仅晓畅*事,还渐渐了解了*治与人心。
在那个年代,人心都是黑的,每个人的心里只有生存二字而已。奸诈者日益上位,而老实人往往不得好死。
后来发生的一件事,又给年轻的朱温上了一课。
原来王仙芝离开*巢之后,越打越难,在江西突围不出去,幸好手下还有楚彦威、尚君长等大将,非常凶悍,朝廷决定再次招安。
王仙芝求之不得,他一直想要个节度使当当呢,便马上派尚君长、楚彦威等去谈判桌上跟朝廷谈判。朝廷方面负责谈判的是招讨使宋威。此人非常阴险,他满口答应了王仙芝的要求,却将尚君长等三位将*俘虏,不让他们回去。
王仙芝也是傻蛋,看到三位大将去而不归竟然没有反应,依然在等待结果。当时已经是冬月,江西天气尚不算寒冷,难道王仙芝是准备在这过年了吗?
杨复光听说宋威扣押使者,十分生气,便上书唐僖宗说明王仙芝接受招安一事,请皇帝做主放人。
没想到宋威更狠,一不做二不休,将尚君长等人斩杀于狗脊岭,然后传首长安,向唐僖宗请功,说自己在颍州和贼人作战,大获全胜,瞧瞧,这是叛贼头子的首级……
唐僖宗是个昏君,根本分不清是非,便表彰了宋威,安抚了杨复光。反正两边都哄一下,显得皇帝宽宏大量。
事实上,从历史上看,这种两面讨好的主子是最可恶的。明君更愿意使用生杀大权,杀一批佞臣,提拔一些忠勇之士上位;而昏君则往往四面讨好,和谁关系都很好,不愿杀人也不敢杀人。结果只会让整个社会更重门户关系,重人情世故,官员系统糜烂,枉法。
比如王仙芝投降一事,如果唐僖宗真的处理得漂亮,杀了宋威,招安了王仙芝,封个大官,*巢等乱贼很快就可以传檄而定了;偏偏唐僖宗自己都想和烂泥,那结果就很惨烈了……
王仙芝见三位心腹爱将被杀,怒气冲天,马上派兵猛攻洪州、江陵,并于年正月初一占领罗城,连下朗州、岳州。
但他连失三位大将,起义*已经是强弩之末,很快就被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大败于荆门,又败曾元裕于申州,损失两万余人。
新年过后,颍州刺史张自勉、荆南节度使高骈、李福、曾元裕等已经对起义*形成大包围圈。
另一边*巢却进展顺利,成功占领匡城、濮州。
唐僖宗此时方才醒悟,将宋威撤职,升曾元裕为招讨使。
二月,在各路大*的联合绞杀之下,王仙芝战死于*梅。
这件事对朱温触动很大。孙子兵法有一句话,叫做不动如山,难知如阴,侵略如火,其疾如风,其徐如林……
王仙芝明显犯了大忌,对敌人太放得开了。尚君长等大将在敌*那一个多月,明知他们凶多吉少,却还在傻等,错失时机,又能怪谁?还错付给宋威这样的阴险小人,实在是不值!
若干年后,作为*巢最得意的心腹爱将,朱温火速投降唐王朝,被封为朱全忠,却又是另外一番场面,和王仙芝的表现判若云泥。
今天先卖个关子吧,预知后事如何,请听下回分解。